任志強我們的毛病就是官員坐在中間

  我帶著100個問題走進任志強的辦公室。

  與許多媒體同行描述的一樣,他不是一個擅長客套的采訪對象。沒有握手寒暄,甚至沒有目光交流,在我走進任志強辦公室的前幾分鐘裡,他沒有說一句話,甚至沒有任何表情,始終歪頭盯著電腦屏幕。

  和我一起來訪的還有兩位出版社的編輯,他們要來為任志強的自傳《野心優雅》拍攝紀錄片,結果被他歪著腦袋一頓奚落:"認識我的朋友都說,我既沒有野心,更不優雅,但他們堅持用這個題目,老想著把這本書娛樂化,弄個明星八卦式的推廣方式。他們認為這個詞能騙老百姓,但我不贊成,我認為它應該更嚴肅一點。"

  這符合人們對於任志強的一貫想象。他並不是中國最有錢或者最有名的企業傢,但卻是性格最鮮明的企業傢之一。面對這樣的一位受訪者,我迅速瀏覽瞭自己的采訪提綱。裡面涉及的關鍵詞包括: "紅二代"、國有企業管理者、市場經濟、微博、先天下之憂而憂、政府欠條。

  我試著以一個略帶對抗性的問題打破僵局:"你在很多場合都表示,國有企業是有問題的,但你本身又做瞭幾十年的國企老總,不覺得有點分裂嗎?"

  "你說得很對。"任志強仍然面無表情地擰著眉毛,但過瞭幾秒鐘,他把頭轉瞭過來。

  "我根本不可能化解這個矛盾,現在他們不像是管企業,越來越像是在管傢"

  除瞭狠狠抽瞭幾口煙外,幾乎再沒任何過渡,任志強一口氣講瞭做國企老總的三個"不易"。

  第一件,上課。華遠集團公司是國有獨資企業,任志強當領導的時候,每年要用三分之一時間參加由國資管理部門或其他政府部門組織的活動,包括各種會議,以及類似於黨校學習的各種管理培訓。經常碰到的一件事是,任志強坐在那兒,結果臺上的老師下來說,"任老師對不起,我聽過你的課。你是這方面的專傢。"但根據規定,任志強還得坐在那裡聽課,進出門還得刷卡,證明自己去瞭。這事兒讓他覺得無法理解:"你以為他們不組織學習,我自己就不組織學習瞭嗎?體制內隻承認體制安排的學習,不在於你會不會懂不懂,而在於規定你必須上課多少小時,要不然你年底考核通不過。"

  第二件,考核。任志強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就是讓國有資產保值增值。這件事他不推脫,但對於國企目前的考核方式,他有話要說:"現在的增值考核是鞭打快牛,如果今年有增長瞭,明年就要在今年的高增長基礎上再保持增長。但企業怎麼可能連續保持高增長呢?經濟怎麼可能沒有起伏呢?如果我們投資10個事情,3個失敗,7個成功,那總體我們賺瞭。但現在的考核方式是不能有虧損,有虧損就收拾你,於是企業不是努力地向前沖,而是越來越保守。"

  第三件,請示。任志強抱怨,現在大大小小所有事情都要請示。有項目申請,"一個科員或者副科長就能否決你的決策,他們根本沒在企業待過,但知識、智慧、經歷都在行政面前沒瞭尊嚴"。還有幹部任命,"不管任命誰都得上面批準,當然你可以不認可,不認可以後再給你提名一個。這個味道就全變瞭,因為你派一個人下來,你根本不知道適合不適合這個企業文化"。

  我問他,你個人化解不瞭這些矛盾?

  "我根本不可能化解這個矛盾,現在他們不像是管企業,越來越像是在管傢。" 任志強把眉毛擰成川字形。他對自己的角色判斷很有意思--一個"管鑰匙的丫鬟"。

  任志強所在的華遠集團並不是中國五百強企業,但它在很多個歷史節點上留下瞭自己的印記,最為人所知的一項,它是中國第一傢在境外上市的地產公司。任的老領導寧高寧至今仍然記得發股路演時任志強如何"在巴黎市政廳給瞪大眼睛的法國人講述他如何改造北京明朝留下的下水道,在紐約世貿中心給美國人講北京的拆遷政策,在北京向上百位國際投資者解釋為什麼中國未來也會有住房貸款"。那是1996年,當時北京房價還不到現在房價的5%。按照寧的記憶,"那時沒有人知道還可以從銀行借錢買房子"。

  任志強樂於引用經濟學傢周其仁的一個觀點。周其仁認為,中國的國企大約可分為三類,第一類是實行全計劃體制下的舊國企,當計劃渠道被市場替代後,這類企業大多無法生存而破產。第二類是中央或地方占有壟斷性資源的公司。第三類則是在中央城鎮改革的推動之下,以國企之名成立的新企業,這些企業往往沒有計劃和項目支持,甚至沒有國傢資本的投入,完全靠市場培育、自主經營生存。

  1983年,作為改革試點,北京西城區政府向市政府申請成立瞭計劃外的全民所有制企業"華遠公司"。它是第三類企業的代表之一。另一傢與華遠有著相同發展軌跡的著名企業是後來完成瞭民營化改制的聯想。

  看得出來,任志強很願意與人分享他對於國企的見解。在聊到這部分內容時,他幾乎沒怎麼抽煙,但是煙灰一直在往上燒,他不得不用手指在白色襯衫袖子上彈開煙灰。"經營國企最好的辦法是什麼?交給私人去管理,華遠最初也隻是頂著個紅帽子的牌子。所以後來我把下屬企業進行瞭各種各樣的改造,股份制,職工持股,合資,合作。我一直想堅持的就是市場化的企業制度,鄧小平時代最典型的特點就是要政企分開,黨政分開,如果沒有這些,哪來的市場經濟呢?"

  任志強說,自己是北京市政協委員,關於國企改革的意見每年都會提,每年收到的回復,至少從文字上看"都寫得很好"。

  "市場經濟的基礎是契約精神,沒有契約精神,何來市場秩序"

  如果給國企在政治上排出一個序列,華遠集團的排名遠沒有外界想象得那麼高。按照任志強的說法,"華遠既不是央企,也不是市屬國企,不過是個區屬的小國企,最多算個處級",而他如今任職的華遠地產股份有限公司"大約隻算得上是科級企業"。他的好朋友潘石屹的定位更戲謔--華遠地產公司也就是個"婦科級"。

  但就是這麼一個國企幹部,卻在這些年裡搞出瞭不少"事端"。他曾因為國傢某部委拖欠瞭一筆工程款而把對方告上法庭,還曾因為西單圖書大廈拖欠瞭一筆8個月的集資款而給整棟樓斷暖。在書末幾頁的附錄中,都是任志強精心挑選的一些舊文件,其中包括好幾份"民事判決書"、"民事調解書",在一份"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的下面,任志強寫下的附註是"和西單圖書大廈打官司,華遠贏瞭"。

  官司打贏瞭,任志強也就此落下瞭一個稱號:不聽話的國企幹部。他曾經羅列過自己受到的批評。

  比如,"西單文化廣場的問題華遠算賬太精,既然華遠已在西單改造中盈利瞭這麼多錢,應為政府多做貢獻,不應再與政府要補償。"

  比如,"圖書大廈的斷暖問題嚴重錯誤,市政府墊瞭幾十億元的市政建設費用,華遠墊些錢做市政算什麼!"

  比如,"告政府的企業一定要垮臺,華遠與政府搞僵瞭一定要完蛋。"

  "你在做這些對抗的時候,不覺得自己政治不正確嗎?"我問任志強。

  "沒有什麼政治問題,我覺得我這個就是最政治的。我告他們理所當然,我知道我是有理的,沒有理的話,法院為什麼接受啊!"他似乎不覺得這是個多麼棘手的問題,回答脫口而出。

  事實上,在任志強的新書裡,對於這些往事,這個市場經濟的堅定信仰者曾給出過自己的見解:市場經濟的基礎是契約精神,沒有契約精神,何來市場秩序?中國的法律至今未能有效地維護市場中的契約精神,至少對政府機構是網開一面的。權力大於法律的局面,在中國不知道要多長時間才能被扭轉。一個人如果沒有誠信,一定無法立足於社會;一個國傢如果沒有契約精神,也難以強大。

  在這個話題的討論進入尾聲時,我問任志強,現在手裡還壓著政府部門拖欠工程款的欠條嗎?

  他頭都沒抬,"對!"

  "我們的毛病就是官員坐在中間,坐在前頭"

  我們的談話由此轉到瞭官與商在社會中的位置。

  任志強的新書裡寫瞭這樣一個故事。2005年,當時的建設部部長召開瞭一個開發商座談會。此前,潘石屹很少參加"部級"的會,便特意西服革履地穿瞭一身新裝,結果發現任志強隻穿瞭一身便裝,褲子還是多兜褲,便驚訝地問他:"見部長你就穿便裝?"任哈哈一笑:"看你緊張的,不就是個部長嗎?他一定穿的也是便裝。"

  我問他,在中國這種士農工商的歷史格局裡,不少商人面對官員時都難免有低人一頭的感覺吧?

  任志強回答:"我沒有,但很多人有。我們的毛病就是官員坐在中間,坐在前頭。很多人就巴結他們,但我不會巴結他們,我認為也不需要巴結他們。"

  這是他一貫的姿態。一個被他津津樂道的往事是,2004年,在一次由時任國務院副總理曾培炎召開的座談會上,任志強是唯一一個公開高喊"曾副總理,您受騙瞭"的開發商。但某種意義上,這種態度的形成部分來自任特殊的"紅二代"成長背景。他的父親曾任商業部副部長,他在書中也提到:老幹部、大幹部我見過很多,從小被領導抱著......見得多瞭自然也就見怪不怪,見官隻需尊重,卻不需拍馬屁。

  任志強對工商文明有一套見解。他說自己接觸過很多外國代表團,永遠是政府代表都坐在後頭,企業傢坐在前頭,"比如說我們去美國,紐約市市長他不會遲到,他比我們還早到,等我們企業傢討論完問題後,他再上來講話,因為他本身就是企業傢出身,他很清楚,城市的發展和經濟的發展要靠企業傢,所以他們對企業傢很尊重。"。

  而在中國,情況則是相反的。"都是靠政府的力量去發展城市,發展經濟,我給你錢你才成為企業,所以他們不尊重你。中國歷史上商就在最後,所以經濟才落下,如果商在前頭,中國就不會這麼落後瞭。"

  在外界對於任志強的評論中,有一種觀點認為任的立場復雜,既是個忠實的國企領軍人,又是一名無所顧忌的建言者。但事實上,他不是沒有"收斂"的時候。北京市西城區前區長衣錫群為任志強的新書寫瞭一篇後記,其中一個細節頗為有趣:自任志強領導華遠集團後,每年數次邀集歷任區領導聚會,沿襲數十年,已成為傳統。在這種場合,任志強對老領導恭敬有加,一改發號施令或一士諤諤的形象。在每次聚會的留影中,他總是站在後排。

  "你面對官員時的狀態也會因人而異嗎?"我問。

  "你想說明什麼問題呢?我不認為這是個問題。"任志強反問我,"作為政府(西城區政府)任命的官員,你是他管的,你是他的下級,當然要巴結他,這有什麼可討論的呢?在企業裡頭,我的下級對我不也這樣嗎?"

  面對突如其來的問題,他的回答滴水不漏。這個時刻,任志強像是一個很有位置感和分寸感的國企掌門人。但他隨即又恢復瞭自己充滿性格張力的一面,"但是我不歸政府管的時候,那些官員和我沒什麼關系"。

  "他沒辦法找到一種可以完全信賴的可靠制度,最後隻能靠人"

  在新書裡,任志強提及最多的好友是潘石屹。關於他倆的友情故事在過往報道中並不少見,而歷史學傢雷頤則在任的新書發佈會上提出瞭一個更有新意的觀察角度:

  潘石屹和任志強恰好代表瞭"中國故事"中的兩類人,潘來自最窮的西北甘肅,從進城青年奮鬥成億萬富翁。而任則有"紅二代"背景,不管有意的用還是不用,"在你的生活中都會起作用,這背後是一種文化資源和權力資源"。

  在官商關系裡,"紅二代"任志強如何自處?

  某種意義上,任志強並不回避房地產業與官方、政府關系極其密切的現實。他在書中提到,不涉及的人大約不知道這裡的水有多深,更不知道在一個官僚主義盛行、國有企業占主導地位的非開放性或叫半開放性市場中官商關系的價值。他也記得,"在華遠的上市路演中,我重點展示的華遠的銷售優勢不是市場,而是與各大單位的合作關系,如各部委、各大銀行、各大機關等等"。他在軍隊當過兵,"我們有常年聚會的戰友會,這些戰友又都分別在各個政府機關中占有一定的位置"。

  任志強似乎並不忌言剖白自己中國式的行為邏輯--通過關系辦事並不可恨,哪怕是通過父母的關系或房子信用貸款銀行利率多少免費諮詢試算權力,但要辦得坦蕩,不是為私、不是腐敗與貪污,而是讓社會受益。

  在書中,任志強提及最多的一位官員是當時在北京市計委商貿處任處長、如今是首創集團總經理的劉曉光。"許多人會質問華遠公司是否賄賂官員,我無法明確地肯定或否定,劉曉光就是典型的案例,我可以肯定地說劉曉光沒有從我的手中為瞭個人拿過一分錢,最多會有一些政府對企業的'攤派'行為。"

  任志強強調,這種"交換"恰恰是中國改革之初進步狀態的縮影,"在土地有償出讓制度之前,如果企業想要突破舊的體制,就必須爭取官員的支持,如果官員們願意與企業共同創新,並勇於承擔審批帶來的風險,那麼企業當然願意支持官員的改革和機構的建設"。

  看得出來,在官商關系裡,任志強給自己劃出瞭一條清晰明確的底線。他曾在一次專訪中承認自己與體制內的多位高層有良好的私交,但也同時強調:"讓他們給你辦事可能害瞭他,他批瞭條子,違反紀律,出瞭事也會害我,所以我不害別人也不害自己。"

  在新書中,他也提到,"不可能為瞭完成一個交易而容忍官方的腐敗,如果你真的這樣做瞭,很可能在某一天把自己送進坑裡,把牢底坐穿。"

  幾乎每一個采訪任志強的記者都會提到官商關系的問題,他的回答往往都很簡短。這一次也不例外:"我堅決不幹官商勾結的事,也不給領導找那些麻煩。我們不需要官商,我們完全是市場化,有什麼官商呢?"

  "我看到你書裡曾經不點名地批評過一些?"我問。

  "腐敗得很,但不能跟你說。"任志強馬上回應道。但不到一秒鐘,他又忍不住指名道姓地抱怨瞭一番,而且,他沒有提醒我這部分內容不要刊登。

  後來,負責出版這本新書的編輯告訴我,在任志強的初稿中,確實曾把一些觸碰他底線的官員寫瞭出來。"任志強的身上有很多矛盾之處,他很看重作為市場經濟基礎的契約精神和制度建設,但事實上,你觀察他這些年的軌跡,做成一件事情往往是因為有好官支持他,欣賞他,而做砸一件事也經常是因為官。說到底,這是他必然面臨的時代局限性,他沒辦法找到一種可以完全信賴的可靠制度,最後隻能靠人。"

  "共產黨員最基礎的就是堅持真理,既然你做共產黨人,你就要堅持真理"

  任志強就像個多線程處理器,他可以一邊聽著我的問題,一邊閱讀文件,然後還會盡量給出精準的答案。有幾次,他的回應開頭都是"你說的不對"。

  在過往關於任的報道中,他性格中的獨特一面不止一次被提起。他的好友、老上司寧高寧曾評價他:"任志強可能90%與我們大傢是一樣的,有10%的大腦構造是與大部分人不一樣的。比如說他的較勁、較真兒、打破砂鍋問到底,愛鉆研還特自信,老是先天下之憂而憂。"

  他對理論研究的癡迷在企業傢中並不多見。1992年他41歲的時候,曾為自己制訂瞭一份"航海"計劃,廣泛閱讀西方經濟學著作。經濟學傢張維迎記得,有一次在去開會的飛機上,看到任志強正在讀馬爾薩斯寫於1799年的書,"我們都很少讀這樣的書,他是少有的真正讀書的人"。

  當當網總裁俞渝回憶過與任志強的第一次見面。她說老任,我覺得你們房地產商挺壞的,把房價搞那麼高。結果任志強很認真地看著她,"你真這麼覺得嗎?"俞渝記得,後來任志強從18億畝耕地紅線開始講起,整整解釋瞭半個多小時,講得滿頭大汗,最後給出的結論是"在土地供應的問題上政府管理出瞭問題"。

  這是屬於任志強的做派。在我們之間這場並不算長的談話中,他所談論過的話題包括:朱鎔基、限購、國進民退,以及不久前剛剛去世的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科斯。"小平南巡"後不久,任志強第一次通過經濟學傢張五常的書知道瞭科斯,並被其理論震撼,直到今天他仍然將"產權問題"視為中國改革的破局之道。

  相比於任志強作為國企掌門人角色所表現的堅持、復雜與妥協,他以一個建言者出現在公共領域時所表現出的姿態則簡單直接。這種態度部分來自於他的人生經歷:長在大院裡,上幹部子弟學校,參加文革造反,插隊,當兵,復員後趕上改革開放,從拉板車的個體戶到一手做大一個企業,他將此視為時代的饋贈。

  "我突然發現任志強這麼多年來,說瞭這麼多話,引起的爭論,引起的歡迎和諸多的評價,原來就兩個字,'改革'。"寧高寧曾這樣評價過任志強。

  "地產商裡像你這樣的人多嗎?"我問。

  "在商言商,誰都不願意惹麻煩。"

  "為什麼你願意說?"

  "總該有人說真話。那你說魯迅在幹嗎?胡適在幹嗎?胡適為什麼要和蔣介石吵架?蔣介石你讓我當就當啊,你讓我當我也不一定當。我們中國歷史上這樣的人物也不是少數啊,像魏征等等。至於我,共產黨員最基礎的就是堅持真理,既然你做共產黨人,你就要堅持真理。"

  在對任志強做出的諸多評價中,北京西城區前區長衣錫群的一段話最值得玩味:"大多數情況下,他給你的第一印象就是他的真相,他脫口而出的話語,即他的心中所想。當然有時也因人而異。他並非看不懂某種遊戲規則,他也會做一些入鄉隨俗的事,說一些模棱兩可的話,熟悉他的人會看到他表現得不自然,如同他穿西裝時的模樣。但總體上,他不喜歡以復雜的方式與人溝通和周旋。"

  1984年,在中央掀起第一輪打擊經濟犯罪專項運動前,任志強因涉嫌"貪污"被捕,次年又被以"投機倒把罪"繼續調查。入獄14個月後,他被無罪釋放。當時的區委書記讓衣錫群通知華遠集團黨委,"告訴任志強要正確對待:抓,是正確;放,也是正確的。"後來,公司領導戴小明問任志強獄中的感受,他的回答是:"還要跟著共產黨走,媽媽也有打錯兒子的時候。"

  "有些東西不需要去較真兒,比如說我被抓起來,然後被放瞭,我就非要去告嗎?如果是因汽車貸款投資為個人利益的話,我可以放棄。但是如果為瞭大眾利益,很多東西是不能放棄的。"任志強說。

  "他不爭權,也不爭利,我覺得他在爭寵"

  采訪時間快到瞭,我得抓緊,100個問題才聊瞭一半。"寫作新書的時候,你有自我設限嗎?"這其實是不少人挺想知道的。

  "當時有將近20個出版社來申請出我這本書,我就選個刪得最少的出版社,結果最後他們也刪瞭不少。"任志強抱怨道。

  聽到這些,我身後正在錄像的出版社編輯發出瞭幾聲苦笑。

  同為地產商的馮侖寫過一篇題為《"真人"任志強》的小文。他寫道,當時有一個項目是從任志強手上買來的,任隻留瞭5%的股份,結果開董事會的時候,任志強拿著會議文件指著鼻子教訓他們,馮侖當時心想,"這個百分之五的股東可真厲害"。

  寧高寧在給任志強寫的序言裡回憶,兩人曾發生過一場爭執,然後任志強說自己不想玩瞭,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表達方式,"算瞭,我辭職吧,前幾天俄羅斯的葉利欽總統也辭職瞭。"

  在寧高寧看來,"像任志強這樣的人,不太識時務,也不知道顧全大局,而且有時候不知趣,還老是自以為是,他在中國的社會習俗下,想謀生混碗飯吃都不易,能混出個樣來就更難瞭。可任志強這幾年好像火瞭,越混越好,越混粉絲越多,不僅名氣大瞭,而且時常還被認為代表著真理瞭。有人說微博時代造就瞭任志強,也有人說房地產經濟的時代造就瞭任志強,還有人說中國進入瞭一個言論容忍度高的時代,給瞭任志強放炮的空間從而造就瞭他。如果說今天任志強是個人物,是個現象,這可能真是一個時代產物。"

  任志強的確癡迷微博。有人觀察到這樣一個有趣的細節,今年8月舉辦的博鰲房地產論壇上,作為受邀嘉賓出席的任志強一直拿著平板電腦刷微博,沒看過幾眼致辭嘉賓。直到食尚玩家房屋信貸年息借貸增貸轉貸劉曉光上臺發言時,他往臺上瞄瞭一眼,便隨即又低下瞭頭。他的微博上很快更新瞭一句話:"劉曉光又在低頭念稿子!沒稿子說不瞭話?"

  從2010年至今,任志強已經發瞭超過6萬條微博,粉絲數量超過1500萬。

  在任志強的新書發佈會上,張維迎也爆料說,有天晚上任志強找到他,說自己的粉絲增加瞭多少多少,激動得不得瞭。"我就批評他,說你怎麼老想管人傢,你管你有沒有粉絲呢?"張維迎笑言,"他放不下這一點,所以我覺得任總最大的特點就是坦誠。人無非就是爭權、爭名、爭利、爭寵,任總不爭權,也不爭利,我覺得他在爭寵。"

  "他的能量沒有釋放完,想用各種方法來釋放他的能量,來影響這個社會。"寧高寧這樣說。

  微博的出現對任志強意味著什麼?當然,他的回答又一次不怎麼客氣:"當信息足夠充分和發達的時候,媒體就沒辦法用斷章取義的標題和捏造的事實去騙人瞭。"

  很快,負責協調工作的出版社副總走進屋來,提醒我的采訪時間已到,而另一傢媒體則等候多時。"還有采訪?哦。"任志強面無表情地嘀咕瞭一句,沒有握手道別,他旋即起身走進休息室。

  辦公桌上留下的是各式各樣的文件,幾本由他作序的新書,一部連著充電寶的手機以及兩隻兔子--一隻白瓷兔與一隻粉色的絨兔。

  任志強出生於1951年,辛卯年,屬兔。按照國資委的規定,2011年,年滿60歲的任志強要從國有企業的領導崗位退下來,但仍然可以保留上市公司華遠地產公司的職務。

  那一年的六一兒童節,潘石屹和劉曉光等人為任志強舉辦瞭一場"重回童年"的活動,幾百名粉絲趕到現場,在印著"任志強不退休"幾個大字的背板前,他們給任志強頒發瞭一個"不退休"的榮譽證書,還告訴他"這個行業少瞭你就不熱鬧"。

  "我很慶幸我能被這麼多的人關註,很慶幸我能成為行業中的一種聲音,也因此能在與各種聲音的鬥爭中享受著其樂無窮的快樂。這個社會缺少的恰恰是聲音,特別是表達不同意見的聲音。"任志強在新書的一章裡專門記述瞭這個退而不休的故事。

  在書中附的照片裡,戴紅領巾、穿海軍服的任志強露著如今難得一見的燦爛笑容。

  秀在金秋京城全民選房季之快樂學院派

  【點擊報名】10月19日京秦唐三地聯動北京大型看房團

新聞來源http://bj.house.sina.com.cn/news/2013-09-25/08242429831.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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